鹰婕

旅人不问归途。写真约片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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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或曰漂泊,

总会带上一把理发剪。

今晚剪掉了头发末端的六厘米。

左右两边,各自梳齐,一刀完毕。

干净利落得仿佛毫不留恋的转身。

一瞬告别,

连背影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平静。


无意绞去三千烦恼丝,

无意借此跟过去的自己道别。

我只是习惯自身的有序。


一两个月会剪一次头发,

下刀干净,不加矫饰。

世间所有事物都在生发和止息,

如此循环往复。

头发也是一样,

每次止息后都是重生的模样,

再让它去自由生长,不加阻拦或推进。


只是再也不愿让他人碰我的头发。

能动刀的只有我自己一人。


就是那把旧剪,

伴我走过一段漫长的时光。

仔细忆来,竟有八年。


画过小烟熏的青春叛逆,

长发T恤牛仔裤帆布鞋,

冬日里爱穿宽松的黑色毛衣,

冻得单薄无依却还一脸凛冽。


可以躲在房门紧锁的密闭小空间里,

长时间画画,写字。

忘记白天黑夜,忘记斗转星移,

忘记时间存在,忘记自己是谁。


从一幅画里回过神来,

总觉世界恍惚,不可言语。

这个“我”真的是我吗,

为何“我”会在画一幅这样的画,

这幅画表达的真是心里的真实不虚吗,

为何觉得身处清晨,外面却是幽暗夜空。


如今的我回望,

都还心疼那时的我,

孤独感那样无岸无涯,铺天盖地。

像面对漫无边际的宇宙星际,

我却疑惑一缕星云的前尘后世。


那时的我怎会明白,

面对生命,灵魂,乃至宇宙发出疑问,

这个疑问的姿态本身就是孤独。

逃不掉也避不开,

越本质就越孤独冷清。


不会有人来回答你的胡思乱想,

只叫你不要老是干些“没有用”的事。


这个社会不允许也不赞许疑问太多。

你最好乖乖照做,不要问什么为什么。

你最好做一只安静顺从的漂亮猪,

这才有利于整个社会不费周章将我们圈养。


那时我的窗台上种满各种植物。

双亲都不喜,唯我独力照料,

总是心生牵挂与欢喜。

任何一天都可以在浇花的早晨或夜晚变得平静美好。


喜欢在夜里写字。

关上房门,自成一个不可侵扰的世界。

不开明亮的灯,在黑夜里太刺眼。


我的眼睛在适应黑暗后,

才能看到更多东西。

包括一些,

在明亮里会悄悄隐匿起来的东西。


只开一盏台灯,

有着橘色灯光,

散发淡淡暖感,持续,温和,绵长。


若有另一双眼睛,

为当时的我拍下一张相片,

或许都是一样略显枯燥的画面。

披散一头及腰长发,

伏案书写,眉头微蹙。


长时间书写,以至忘记我是在书写。

有时候,所做之事真的会变成意识里的模糊。

或许说模糊也不妥,

应该说是,无意识的流动。

你已经忘却你在思考,

你已经忘却你自身所在。

笔不过是被心念控制,

笔端下淌出的文字,

不过是心念的河流。


当时当刻写就的文字,

没有文体没有章法。

我总是不知道该把自己的文字归为哪一类。

其实又何必去归类。

最真实的心念流淌,本身就是一种文体。


我不去控制自己的思维跃动以及段落排版。

说是怪癖也罢,

只有这样一两句话自成一行的形式,

才让我觉得眼悦心安。

仿佛像流淌的溪涧,

自有韵律节奏,

我不可去打扰打破。


桌上时钟滴答滴答,

那时我以为是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总是莫名负罪感。

后来才明白,时间一直静止,

时钟滴答,

其实是我们肉体流逝的一再提醒。


内心如何冲撞得厉害,

才需要听着摇滚乐闷在被子里大喊。

如何需要寻求情绪的出口,

才会没日没夜超负荷地画画写字。

如何需要自我的安全感,

才会苦练跆拳道和眼神流露冷感。


是怎样从长发到短发又蓄回长发,

是怎样走过孤独又桀骜的一程又一程,

才走到今日这个自己。

现在走路的样子还像以前那样,

只是隐隐的桀骜,藏在素净麻衣底下。


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

你做过那么多“没有用”的事。


婕,201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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