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侥幸>
半个月前朋友H让我帮他画一个纹身,
“Survive”。
当时不太理解,为什么他选择了这个单词。
现在懂了。
其实我们都是侥幸存活的人。
侥幸地不在事发现场,
侥幸地逃过劫难,
侥幸地比其他无辜的人幸运,
侥幸地得以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侥幸地继续期待更好的生活。
也侥幸地不改陋习,
侥幸地一天一天过得庸常无趣。
我们总是低估不幸降临自己身上的几率,
好像置身事外,悲惨世界并不在此地,明天还是会照常到来。
很小的时候,我模模糊糊记得,
在我外婆老旧的木屋子,吃完午饭,
外婆手持蒲团扇,扑哧扑哧哄我睡午觉。
突然有人喊地震了!
感觉到屋子开始晃,外婆拉着我就往外头大街上跑,
只知道地晃得特别厉害,站都站不稳,直接趴在地上,
眼前的东西也看不清,晃得头昏眼花。
老街上的人越聚越多,有人跑,有人叫,有人哭。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只是小小的地震而已。
初中,在我家那栋三层楼的房子,
闻到一股奇怪的呛味儿,
然后听到我妈惊慌地跑来说,隔壁着火了!
隔壁是开餐厅的,那会儿店里放了好几个煤气罐。
我跑到街上,发现隔壁的火已经蹿得好高,冲出门口了。
慌乱中有人报了119,隔壁人家洒水,用被子扑,但火势越来越大。
我妈心脏不好,那会儿她整个脸惨白,
她说着,要是爆炸了怎么办,
要是烧破了墙,我家一起烧,那可怎么办……
那会儿我第一次亲眼目睹整个灭火过程。
灭完火的时候,隔壁已经烧得精光。
烧得只剩下一丁点的焦黑的棉被,邻居脸上呆滞麻木的表情,
一切都僵在混合各种难闻焦味儿的空气里。
没哭,但难受得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幼儿园的时候,晚餐前一刻,我跳下楼梯最后一级,
摔了,头磕在洗手间尖锐的门槛上,
眼睛已经睁不开,血流不止,
我只记得我一直在哭,我爸在吼,我妈在哭,抱着我奔去医院。
眉毛那儿缝了七针,
医生说,不幸中的万幸,没有瞎掉一只眼。
种种不幸中的万幸,太多了,大概讲一夜都讲不完。
但有些人连这样的机会都永远失去。
不幸中的万幸,始终还是属于幸存者的。
其实如果哪一天意外降临,生命戛然而止,
好像也并不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
我怕死。
但我更怕不能好好活。
总有人说,要生活,而不仅仅是生存。
但别忘了,
我们不过是侥幸存活而已。
也请活得,对得起这份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