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南的北海>III
在一部不熟悉的胶片机上绞断了胶卷,
愣了好几秒之后,忧心忡忡跑去找机器的主人。
还抱有乐观主义的小侥幸,以为就只是一小部分坏掉而已。
胶片出来,一卷只剩十几张。完整的十几张。
拍M的那些120几乎全军覆没,虽然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原因。
我嘴上没说什么,其实心疼得要死。
用心与投入,但最后什么都没有的心情。
该感激的是,被拍的人也没有真正怪我,任凭我笑得无法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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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去老街。小摩托半个小时的车程。
坐在车后座半睡半醒,恍惚间看到白色T恤上有我的淡淡口红印。
笑了一下,突然想起,这样没有提前做任何功课的旅行,是第一次。
一切随心就好,不做刻意安排,今天出门,明天发呆,都好。
“那你呆到什么时候呢?”“不知道,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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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过许多船只停泊靠岸的地方,带着破落与古旧,
从一条小道上去,便到达老街。珠海路。
天色很快就要暗下来了,于是在最后一点余晖里仰头张望。
上世纪老建筑的斑驳。同样是骑楼,但广州的太过吵闹,市井味太浓,
反而是这里,好像保留着一片完好的历史,侵扰不得,皆是完整的时间更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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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在一间叫“彼岸”的店。店门口的椅子上,
一个穿麻衣的清瘦女人叼着烟与人交谈,只见侧脸,眼神有张力,
坐姿随性,但觉气质潇洒。后来M说这就是老板娘,
“一个东北女人,一个台湾男人,却一起在北海开了一间东南亚餐厅”。
感觉世间有趣的组合都在这里了。于此于彼都是未知的新大陆。
店内分三层,顶上是传统古屋的梁木结构,像极我外婆家的放大版。
站在窗口往外望,对面古建筑二楼几乎都不再住人,
任它们空荡荡地存在,破损的窗台偶尔有残旧的风铃或者帘布出现,
像是藏了一世纪的灵异故事。
回过头,看到店内暖色系的光,轻轻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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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的确是想要用相机记录一下店内的装潢,
但发现眼见与感官远远大于一张平淡的照片,于是放弃。
收起相机,慢慢地看,用一颗心来盛装。
吱呀的白色木质地板已斑驳,露出原木颜色。
在店内挂着的大幅色块浓重的抽象画里,
我偷偷揣摩店主人有着怎样的性情。
M说着那一片区域每一个座位他们都坐过,生日也是在这里度过。
人在认真回忆的时候,眼神真的都是遥远的。
甜而不腻的芒果糯米每吃一口都像是第一口尝试,
越式米线里有酥脆的春卷,冬荫功汤里有一尾个头很大的虾。
在咖喱里面寻找土豆,吃的时候却发现是笋块,开怀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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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厅出来已是夜晚,老街像是换了另一番面貌。
老道咖啡。像观赏一座博物馆一样慢慢地沿梯上楼。
不再有拍照的欲望,只想要好好感受,好好记得。
古旧之物更具生命气息,是时光也泯灭不了的脉搏。
老式吊扇,锈迹斑斑的铁栏,繁盛后又干枯的藤蔓。
西方古典主义壁画,摆放整齐有序的桌椅,皇室里的烛台,
俨然一场王者盛宴即将拉开序幕。
一步一景。每一帧都是滋滋作响带有杂斑的老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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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着青苔的石砖台阶。像是浪漫电影里男女主角亲吻拥抱的背景。
窄窄的小道两旁都有些许绿色植物,从石缝里钻出来的生命。
一步步往上,遇到同样古旧的双人铁艺秋千。
坐下来后有习风,发呆一阵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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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有一处建在树上的咖啡座。“树上的咖啡屋”。
能听到风吹树叶沙沙响,远远近近人们在交谈,杯子碗碟触碰叮叮当。
我戴着手表,却忘了时间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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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的座位喝完了一壶咖啡。抽了几根薄荷味很浓郁的烟。
行人来来往往,旅人走走停停,有人就站在外头朝这里张望,拍照,
驻足五六秒,等待什么故事一样,而后继续往前走。
坐在我后面的是一个独自来用餐与喝咖啡的女人,
只有背影,大概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突然想到会不会我以后也是如此。
不管走在怎样的年岁,都要好好款待自己,莫负好时光。
而后点了一杯叫Burning dance的鸡尾酒,
点燃后需要一饮而尽。
从冰冻感,一直升温到灼热感,越是往后,越是甜蜜。
最高潮便是戛然而止之时。大概这是一杯鸡尾酒里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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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谈笑间又说起很多从前,我不再觉得有什么是遗憾。
所有事情都是恰如其分与不偏不倚,若是发生,必有道理。
人该去学习面对和接受的,只是自己的心理落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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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醺。是多么爱这种微醺感。
世界可以加速运转,也可以突然慢下来。
而后坐在摩托车后面,被风吹得有点凉,
身边掠过那么多璀璨浮光,这是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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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 @一棵樹的花天酒地 ,于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