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空很近——缅甸·茵莱湖
1···
离开仰光，欲乘大巴前往茵莱湖(Inle Lake)。
傍晚7点的车，要足足坐够10个小时才能抵达娘水镇(Nyaungshwe)。
上车后打了个冷颤，冷气太足了。
身穿薄衬衫的我看到当地人的保暖装备后呆住了
——全身严严实实的棉衣棉裤，围巾毛帽子，
坐下后还盖上厚毯子。车行了一会儿开始受不住，
幸好在西贡时还买了一条毯子，这时刚好披在身上当被子。
在缅甸乘坐的所有大巴都是椅子式座位，
夜里睡觉时总觉酸痛。
狠狠想念起越南那些可以一觉到天光的卧式Sleeping bus。
旅行时就是这样，只需要稍稍舒适，便觉感激满足。
一份有重量的旅行，总会有一些跳脱日常体验之外的存在，
于是过程中所有辛苦都可以忽略不计。
由于车上几乎都是当地居民，
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娘水镇下车。
又害怕听不懂当地语言，于是每次车一停，
总是精神紧张地醒来。
中途车停了一次，下车吃了一点东西，
也不敢多吃，怕长途车上反胃不适。
跟司机再三确认，让他在抵达娘水镇的时候千万提醒我们。
车途算是平稳，只不过总是被冷醒。
凌晨4点多还不到5点，天刚朦朦亮，
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睡意浓郁中强行支撑，背起包行走在公路上。
从这里抵达茵莱湖还需要一段车程，
一边物色的士一边往前走。
路边开着几家早餐店，居然已经热腾腾地坐了许多人。
进了看起来最整洁的一家，要了奶茶来醒神。
浓郁的奶香与茶香一点都不含糊，
我在这一口暖暖的奶茶中终于清醒了，
瞬间睁大了双眼，观察起店内居民，还有远山黛青。
2···
打了车前往娘水镇，车行大概二十多分钟。
娘水镇是方便游览茵莱湖的一个点，
小小的地方，倒是汇集了许多旅店饭馆与各国旅人。
而茵莱湖地处掸邦高原的盆地上，早晚都觉冷，
是深秋里那种让人头脑清醒的凉意。
不过分，刚刚好。
在这种天气里，淡淡的世界，稀疏的心神。
旅店很不起眼，里面是全木质结构，
上二楼之前要脱鞋，于是光脚踩在木质楼梯上，
吱吱呀呀的古早味。
公共洗澡间，同样是木质的屋子。
热水着身的一瞬，仿佛昨夜所有疲倦都一扫而光。
脑子清零，什么都不存在了。
在木板缝隙里有细密的光透进来，好像这里藏了一个秘密。
奢侈地洗了一个漫长的热水澡，
听见码头上船发动的突突响，
听见小集市上居民们买卖东西的吆喝，
听见有人用缅甸语细碎交谈。
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
店里的姑娘刚好送早餐上来，放在外面阳台。
免费早餐比我想象中丰盛太多，
面包片，煎蛋，牛奶，咖啡，西瓜，香蕉。
一边填饱清晨的胃，
一边探下身去看楼下小集市来来往往的人。
想要租船去茵莱湖，又担心今天会下雨。
在前台问价格的时候刚好遇到一对外国夫妇，
他们也在犹豫要不要今天出行。
后来我们抱着“择日不如撞日”的念头，
背起小包出发去码头坐船。
3···
克服了对这种小船的恐惧，出发了，
一路突突突地前行。
出门时乌云密布，行至湖上，云渐渐散去。
没敢期待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蓝天，但它却真实出现了。
一份意外的奖赏。
这里的人用脚代替船桨来划船。
见到了捕鱼人，一边单脚划船，一边捕鱼，互不耽误。
漂浮的村落，房屋都像长着长长的脚，就这样站立在水面上。
这一屋到那一屋，都要通过小船或架起的小桥来实现。
这里有许多浮岛，像是漂浮着的土地，
一片片菜园就这样随着水波高高低低地漂浮，却不被水淹没。
也被领着去参观了水上人家的纺织还有金银首饰制作。
全都是吱吱呀呀的木质老屋，光脚走着，
像是探寻一些古老的故事。
买了一顶白条纹的蓝色帽子，也当作此行的纪念品，
之后派上了用场，为我抵挡了许多烈日暴晒。
午饭时坐在开放式走廊上吃了一顿缅餐。
刚好碰上村里的划船比赛，跟赛龙舟倒有几分相似。
午间的阳光照得不远处的佛寺金光闪闪，
盯着水面看久了，好像自己也正随着水波起起伏伏地漂流。
午后的水面被天空映得蔚蓝蔚蓝。
早先的阴天乌云都不像是同一日所经历过的天气。
赤脚在佛殿里行走，偶遇了几只小黑猫，喵喵喵绕在脚边。
干脆盘腿坐下休息，小猫们爬上我的腿，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穿过木廊，看见一个和尚撑着船欲离开。
画面太美了，天空跟水面都蓝得不真实，
而我却真切感受到了一种不动声色的宁静。
4···
晚饭时间晃荡至一家掸族菜馆，里面坐满了各色旅人。
饭后这个小镇已经完全安静下来，
还会游荡在街上的，似乎都是不知疲倦的旅行者。
也许想要在夜色腥浓时来一杯小酒，
喝到几分清醒几分沉醉，
再悠悠走回自己的旅馆休息。
没有路灯，我们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往前走。
第二天中午不想外出觅食，
从包里掏出了两包越南买的方便面，
跑到一楼前台跟店家要碗筷和开水。
不做任何出行计划的一天，
就只是在房间和阳台上呆着。
外面下起大雨，下得泥路都坑坑洼洼。
恋人，夫妻，撑着伞，或穿着雨衣，
笑着闹着在雨里穿行而过，
看起来无论如何都是一幅热恋中的美好画面。
“想与你一起，无论晴天或下雨。”
5···
租了自行车环茵莱湖骑行。
早上出发，阳光照耀不留余力。
离开小镇之后渐渐行至人迹稀疏的大自然。
一条并不宽敞的泥土路一直向前蜿蜒，不知终止。
有时把自行车就地倒在路边，
跑到水边看白鹭骑在水牛背上，水牛缓慢踱步。
水草随风轻轻摇动，连风似乎都是无限温柔。
远山黛绿，渐层，渐隐。
站在树下充当一个潜入者与偷窥者的角色，
潜入这样一个平和安宁的世界。
太阳当空，上坡上得口干舌燥，
刚好经过一间挂着木牌“Restaurant”的小园子，
就坐在树桩架成的二楼小屋完成了午餐。
吃完一份爽口的炒面和水果奶昔后，
昏昏欲睡，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醒来，已经过渡到稍微凉爽下来的午后。
告别了热情的老板，继续往前骑行。
路上零零星星遇到几对往回骑的外国情侣，
嘻嘻笑笑地跟我们打着招呼。
世界似乎是变小了，
每个人都彼此陌生却又很容易相识。
遇到一所简陋的小学，建在一块大草坪上。
他们看到我们，都呼呼呼地叫喊着。
天空似乎离得特别近，
好像伸出手去就可以抓住一朵软绵绵圆溜溜的白云。
这让我想到了当时在内蒙古草原上，
夜空的满天繁星好像距离我只有两米。
如果我努力往上跳一跳，就可以抓到一把星星了吧。
抓在手里，闪闪发光。
大概藏在衬衣左胸口袋里想要送给你，
你看到了会说，“你在发光诶”。
都是因为高原的缘故，
好像在所有高原上，离天空都会变得很近。
云朵，或星星，仿佛都触手可及。
多么浪漫的地域风光。
傍晚时分，想着该往回骑了。
这里完全没有路灯，夜晚只会漆黑一片。
天色暗了下来，乌云好像受到神秘力量的指引，
迅速地聚拢过来。
很快就要下大雨了，于是下坡下得特别快。
却发现走错路了，
在某个分叉路口走了另一条不知道通向哪里的路。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往回骑，去寻找那个分叉路口。
下坡下得多有痛快，这时上坡就有多痛苦。
这些自行车并不适合在山地骑行，
甚至比最一般的自行车都差劲太多。
上坡花费了全身所有力气，还要不停给自己加油打气。
最后顺利找到原来的路了，距离小镇还有一段距离呢，
远山完全被乌云覆盖，重重的雨点开始往下打。
大风里逆行，想要骑得更快，却不知不觉败下阵来。
回到小镇，已经淋湿了一部分。
刚还完自行车，大雨啪嗒啪嗒地砸下来。
腿部肌肉因为紧张与用力，疲惫不堪。
却还是忍不住回味今天在山里所有遇见与经历，
如果白天更长一点那多好。
6···
若是一场短途旅行，寥寥几日，
我无法暂时放下原来的自己，
我知道几天后就要回归所有原来的生活轨迹。
纵使多好玩，都不觉尽兴。
长途旅行却让我处于一种微妙的自我怀疑与重新定位的状态中。
此地会停留多久，下一站会去哪里，下一站会停留多久，
这些连我自己都觉未知。
在什么都尚未确定的时候，生活变得简单起来。
你只需要决定下一站去哪里，背起行囊，坐车前往。
找旅店，入住。行走，窥探，感受。
饿了寻找饭馆，累了躺下休息。
即使有再多不确定，你都可以过得自在舒服。
这时候总想不起，还有什么可复杂的？
可变动因素多的时候，也许自我才更清晰。
斩断多余束缚，还原自己一个相对“自由人”的身份。
保有相对尽可能多的自由，
一直是我心里不肯变更的原则。
这些时候，对世界感知的触角变得敏感又多维。
我可以怀疑，可以感动，
可以推倒心里某些东西，再在翌日重建新的相信。
但有些东西我会一直相信并热爱
——清晨的日出，微暗的夕阳，
林间的风声，天空的云朵，
爱人的亲吻，长途的颠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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